我国是野菜利用历史最悠久的地区之一。这在最早的诗歌总集《诗经》里就有所记载了。“采采芣苢,薄言采之。”(《诗经•周南•芣苢》)“芣苢”就是车前草。“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”(《诗经•小雅•鹿鸣之什》)“薇”指的是野豌豆。“采荼薪樗,食我农夫。”(《诗经•豳风》)“荼”又名苦菜。千百年来,野菜与我们的生活密不可分。
农村人对野菜是怀有特别深厚感情的,因为当年它们曾无私地帮衬过人们羞涩的胃。那时有句流行话叫做“糠菜半年粮”,这其中的“菜”就包括了野菜。
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是荠菜,荠菜不仅分布广泛,并且味道鲜美。
记得那时,每年元宵节的晚饭,母亲都会做荠菜豆腐羹。早春的荠菜特别嫩,挑回来后将它们清净焯水后剁碎。将豆腐切成小块,放淡盐水中浸泡。再将青蛤,也就是蚶子的肉用刀劈出来,洗干净备用。在锅里放上适量的油,加姜末爆香,将荠菜放入锅中翻炒,加适量清水(那时没条件放高汤),大火煮汤,汤微开时加入豆腐,沸腾大开时,加入蚶子肉,继续煮至汤开,将调制好的水淀粉慢慢滑入锅中给汤汁勾芡,搅拌均匀,煮至沸腾即大功告成。
这种荠菜豆腐羹鲜嫩滑腻,口感特别好。条件所限,晚饭也没有其他什么好吃的,只有晒干的馒头片。虽说没有大鱼大肉,但有了这么好吃的荠菜豆腐羹,我们就十分满足了。这种羹一年中差不多就是元宵节母亲会做一次,至今想念。
除了荠菜外,我们挑得比较多的是马齿苋和小蒜。马齿苋我们称它为马菜,生命力特别强,场边地头路旁,到处都是。新鲜的马齿苋一般不直接吃,都是焯水后将它嗮成干,然后做蒸咸鱼的衬菜。小蒜更是好东西,年年春天都可以挖到。它长得细而长,下面有一个比鱼眼珠稍大的白色果子。将小蒜腌成咸菜,蒸咸肉,那是绝配,色香味俱佳。现在已很少见到小蒜了。
农村大集体的时候,大田里长苜蓿做绿肥。那时化肥紧张,上计划供应,就长苜蓿做有机肥。苜蓿都是预先长在准备种庄稼的行子里的,特别茂盛。那时大家竟不知道苜蓿的头可以吃,都把它们翻埋到土里了。现在想来,那是粮食紧张时期啊,明珠投暗,可惜了!
更可笑的是,老家厨房后的路边长了一种草,老是往田里疯长,割掉了还是长,挖掉了只要有一点根,又长得蓬勃起来。后来在菜场里发现有这种草卖,说叫马兰头。这才想起来,路边长的正是野生马兰。果然是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,后悔不跌。
其实,小时候是见过马兰的,长大后反倒没印象了。春天我和老伴去太湖边玩,无意中在空荒处发现了野生的马兰,颜色深且长得健壮,就挑了些回来,味道与菜场卖的大不一样。菜场卖的是大棚里长的,未经风雨,少见阳光,先天不足,营养和口感自然没有野生的好了。
不少野菜,同时又是草药,像蒲公英、车前草等都是。它们长在路边地头,我们挑它们回去当猪草。其实蒲公英可以凉拌,炒鸡蛋,还能贴饼吃。我们只是在蒲公英开花的时候,才会将花掐下来吹小伞飘着玩。车前草,我们称之为牛耳朵,因它肥硕的叶子很像牛的耳朵。车前草可以凉拌,可以煮粥泡茶,也可以炒了吃。可惜我们那时不知道蒲公英、车前草能当蔬菜吃,都恭维二师兄了。
端午节,民俗用艾草与菖蒲一起悬挂于门首,说是可以祛病辟邪。嫩艾草还有一大用途,就是用它的汁做青团。果然是智慧在民间,小草做出大文章,青团也是吴江美食的一大特色。又听说泥胡菜也能做青团的原料,真是完全没有想到。
二月份胜地生态园搞“胜市有趣”市集活动,我们也去凑热闹,但什么都没买。倒是发现有人在空荒地上挑泥胡菜。泥胡菜在我们老家叫它石灰草,因它的叶片背面是白色的,像涂了石灰。挑猪草时,我们从来不去碰它,大人说这种草猪子不能吃,有毒。出于好奇,就问挑菜人有什么用。她说可以当野菜吃,还可以用来做青团。长见识了,彻底颠覆了我们原先的认知。
可以食用的野菜当然远不止以上所说的这些。我们就想能不能有更多的新发现呢?于是就留意野草多的地方,果然发现了一种翠绿鲜嫩的植物,叶子形状类似萝卜叶。上网一查,名字叫黄鹌菜。黄鹌菜竟也是一种可以食用的野菜,我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高兴。这种野菜估计很多人没听说过,更不要说吃过了。
百度上说,黄鹌菜是一种优质的野菜,味道略带点苦,但焯水可以除苦味,吃起来清脆爽口。可凉拌、清炒,也可以用来制作汤圆,做饺子馅等,不仅具有丰富的营养,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。这么好的野菜岂能放过?我们就挑了一些带回家了。说实话,我们内心也不大踏实,毕竟没见人吃过。但总要有人先尝的,正如鲁迅先生所说,发现螃蟹能吃,一定还有人吃过蜘蛛。那我们何妨先吃一吃“蜘蛛”?于是就用黄鹌菜加肉和鸡蛋做馅包锟饨,结果发现味道很好,一家人都喜欢吃。
如今生活条件好了,也许不少人已不屑这些廉价的原生野菜了。但这些宝贵的野生资源不去利用也有些可惜,若有机会得到,何乐而不为呢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