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

中午12点我放学回家吃午饭，大哥 ，二哥，和姐姐都回家吃中饭了，家中只有我在母亲的床前。早晨我和二哥还给母亲背上的褥疮换药，她神志还挺清醒的，感觉换药有点疼。可现在，我喊她，她不应答，呼吸越来越急促，胸膛不停地起伏着，两眼微闭着。

母亲已经93岁了，近一年来身体一直欠佳，几次住院治疗，她住了几天，就吵着要回家。医生是我的学生，他告诉我，老人家各方面的器官已经衰弱，要恢复恐怕很难。既然这样，上了年纪的老人要回家，只能听从她。

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微弱，突然双目紧闭，头一下子嗒啦了下来。房间里只有我一人，空气瞬间变得异常宁静，静得这样突然，静得那么可怕。

我看着母亲，她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，双眼紧闭着，她似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，她已看不见和感受不到我在她身上捣鼓些什么，但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叫唤声…

 飘飘然…，她仿佛回到93年前在母亲的怀抱，回到了她的出生地。那是一条叫浒泾弄的弄堂，在黎里镇中心。屋后就是端本园，屋前流着一条市河，河水清沏见底，洗碗时水中一群群小鱼儿争相览食，安静中的热闹就如一幅水墨画。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，刚出生，父亲就离开了人世，是母亲含辛茹苦带大了她，此时她多么想看看妈妈，那怕只是一眼。此时她多么想投入母亲的怀抱，那怕就一会…

    飘飘然…她仿佛又回到十四岁那年，爱她，养她的母亲，在三十七岁时又不幸英年早逝。她成了孤儿，幸亏能干的姑妈收留了她，从此，她孤苦伶仃在姑妈家长大成人…

飘飘然…，二十岁那年她与我的父亲结婚了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。又生了九个孩子,五男四女。因为无力照看，第二个，第五个，第七个孩子，出生不久就送进养育堂。母亲亲手抚养六个孩子长大。父亲待她很好，重活难活都抢着干。为了这个家，她从没有参加工作过，她黙黙地为孩子付出了全部精力…

飘飘然…,她为了孩子们，常常在昏黄的煤油灯下，缝补衣服。她没有文化，只会念佛经，但她一边缝补，一边会给孩子们讲古代二十四位孝子的故事，还会讲三兄四弟一条心，门前黄土变成金，三兄四弟各条心，门前黄金变成灰的古训…孩子们在她的教育下，都懂得忠孝节义，孝行天下,都事业有成.有的孩子当了中学校长,有的孩子当了厂长,有的孩子参军当了干部…

飘飘然…,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，那年父亲七十七岁，患了不治之症，她整天守护在父亲的病床前，喂药喂饭，当时的医疗条件差，医疗技术水平不高，虽经医生全力救治，父亲还是离开了人世。从此，她一直住在我家里…

飘飘然…,她仿佛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…

飘飘然…她仿佛看到父亲向着她跑来，她伸开了双手扑了过去…

飘飘然 … 飘飘然…

  苏州市老龄工作通讯员  平望老年大学   黄酉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