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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婶

发表日期:2025年5月20日   作者:刘立江

老婆的二婶前几天去世了,享年98岁。二婶是一个地地道道、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。一生中进城的次数有限,还是到我岳父家。即使前几年孩子们带她到县城逛超市,不仅头晕,还会迷路。虽然没有文化,但与人交流会让你非常舒适,丝毫没有违合感。我和老婆1981年结婚后,每年至少一次去她的丰润县老家走亲戚,直至2016年来苏州吴江居住前,和二婶接触至少有40次以上,她的音容笑貌、待人接物、为人之妻和为人之母的行事风格特点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

二婶和二叔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结婚的,生了四个儿子。二叔是他们兄弟四人中,无论是建国前还是建国后,唯一没进城当过工人的男人,二婶相夫教子,自然一生都在农村度过。农村妇女那种善良、纯朴、低调、勤劳的特征集于一身,很典型且有代表性。同村居住的还有三叔、四叔,大姑家离的不远,我和妻子每次回老家都住在二叔家。家里虽然简朴,但桌椅板凳,灶台厨柜,床单被褥等干干净净,窗明几亮,感觉住着就舒服。每次见面后开头的几句话,二婶重复了数十年:“姑爷(女婿)来啦!累不累!你爸妈都挺好吧!快坐下喝点水!……”后来我有了女儿,二婶多了一项关照的内容。二婶说话很温柔,好像涓涓溪流,不急不缓。短发上别着黑色的卡子,布鞋土裤大衿袄,好像是她一生的标配。二叔家的四个男孩,有三个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过日子,只有二儿子(我们叫二哥)一直未婚。二哥是他们兄弟四人中唯一一直务农,从未进过城打过工的这一辈男人。长的清秀如女,温文尔雅,初中文化,喜欢看书听戏,见人非常羞涩。可惜患有“羊角疯”,医学名称癫痫病,情绪受到刺激时就发作,口吐白沫,身体僵硬。在他三十岁那年,我老婆问二婶为什么不张啰给二哥找媳妇成个家?二婶说:“这种情况给他找媳妇,岂不是祸害人家闺女。我和你二叔早就做好了打算,现在住的这套房子,只要你二哥活着,就是他的房,至于他的养老送终问题,就凭他的命吧”。

 

二婶是素食主义者,除了虾皮和鸡蛋外,家里做一些荤菜她不反对,给她单独做一些就行。所以,大部分炒菜都是二叔承担了,她只负责做些面食或米食。她包的饺子可好看了,大小一致,褶数统一,摆放整齐,象个艺术品。给她包素馅饺子时,别人偶尔也放一点猪油提味,她也不介意。跟我们说:“你二婶是个假‘回子’”,有点自我调侃和忏悔的味道。她不是教徒,与伊斯兰、佛教更无关,至于为什么坚持素食,也没问过她。二婶克守信念不仅仅在饮食方面,为人处世也是始终如一。与丈夫没吵过嘴,对孩子从未训斥过,和亲戚邻里乡亲从未红过脸(争吵)。即使在抗日时期逃难,1958年大跃进大炼钢铁时期村里收缴铜铁,四清和文革时期两派相争,她都用一颗平静的心,远离政治,远离纷争,即使吃亏了,也从不与人计较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次闹鸡瘟,二叔养的百余只鸡列入消杀范围,家人有的急有的悲,二婶确十分淡定:“让它们去它们该去的地方吧”。2005年,二叔突然去世。夫妻二人五十多年相濡以沫,感情深厚,对她打击很大。

经过几天痛苦她振作起来,告诉几个孩子,你们哪家我也不去,我还要照顾老二(二儿子),老二是你爸最惦记的人,我要让他放心。二十年来,母亲给儿子做饭收拾房间,儿子干完活回到家给母亲讲着国内国的发生的故事,过着相依为命,无疾无灾,与世无争,平淡清净的生活。

今年四月她突然感觉懒惰,食量下降,儿子儿媳认为她生病了,要带她去医院看看,她说:“我啥病没有,就是寿命到了,该找你爸去了,不去医院,让我在家静静地走吧!”儿子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,她说该嘱托的事三十年前就嘱托好了。有一天她问儿媳,能不能联系上敏子,想跟敏子说几句话。敏子是我老婆的乳名,老家的叔婶一直这么称呼着。微信视频连线后,二婶还是以前的老套路,把女婿,外孙女和孙女婿及小孩子们都挨个问到。虽然卧床不起有气无力,但思维清楚,那种发自心底的母爱淋漓尽致。她说她该走了,非常坦然,看不到一点遗憾和悲伤,我老婆反到伤感了一场。

我老婆是岳父岳母1958年抱养,我们结婚后二十天就搬到岳父家,直至为他们养老送终。我们与他家亲戚虽无血缘关系,但走的很近,完全得益于这些家人的朴实和善良,四十多年从未间断过来往。

二婶非常惦记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,一直叫着乳名。本世纪初,人们生活水平逐渐提高,原本不值钱,退出餐桌上主粮地位的粗粮身价上升,这给二婶找到了“补偿”我们的机会。每次回老家,二婶就给我们准备好玉米渣,而且反复告诉我这是什么品种,你们城里是吃不到的。真不是二婶啰嗦,那玉米渣煮出饭来真的很香。我岳父的婶子(我们称老奶奶)建国后不久就成了寡妇,无儿无女,无生活来源,年轻的时候给一些大官的家庭当保姆,年纪大了就到几个侄子家轮着居住。原本我与老婆商量过,老奶奶很可怜,要给她养老送终,岳父岳母也同意,但老奶奶不同意,说她死也要死在老家故土。

她七十八岁那年对二叔二婶说:“我老了,你们给我送终吧!”二叔二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。她万万没想到二叔突然暴病身亡,竞走在了她之前,老奶奶悄悄地跟我们说:“眼珠(指关健人物)没了,不知道以后我的日子会咋样?令她第二个万万没想到的是,二婶接替了二叔天天送饭的任务,一切仍旧如故,直到老奶奶八十四岁无疾而终。

二婶就象大海中的一滴水,少了它大海依然,但正是这一滴水一滴水的汇聚,才构成了波澜壮阔的海洋。我认为二婶是伟大的,伟大之处在于她实现了近一个世纪的平凡,平凡到了极致。这也是我写文纪念二婶的动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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